第二十一章
亚麻窗帘透进一点点晨光,房间里仍是一片幽暗。
陈汐躺在床上,听着枕边男人均匀的呼吸声。
静静听了一会儿,然后轻轻起身下了床。
她拾起地上的衣服,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陈汐穿好衣服,走到书房。
她从抽屉里找出一卷透明胶带,把书桌上那张撕碎的调动申请仔仔细细地黏在一起。
陈汐换上鞋,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客厅。
他们一起在花卉市场上买的君子兰长出了花骨朵,快要绽放了。
茶几上还有两张她画了一半的线稿。
沙发旁边有个落地灯,白色的灯罩被她画上了斑驳的色彩。
抱枕上有她洒的咖啡渍,洗不掉了。
陈汐转回身,打开家门走了出去。
她轻轻关上房门,把一部分自己,永远留在了这扇门内。
......
修理厂和vr馆之间的隔墙修好了。
陈汐听了秦展的建议,让装修队在隔墙上刷了一层朱砂底色的涂料。
其余任何装饰都没有,搁着等她有时间了在墙上做巨幅壁画。
秦展今天在场地盯着装修。
整整一天都没看到陈汐的身影,傍晚时刘伯洋来了。
“汐姐呢?你看见她了吗?”
秦展问刘伯洋。
刘伯洋脱下外套挂起来,换上刷漆穿的衣服,对秦展说,“我姐今天来不了。”
秦展,“为啥来不了?”
刘伯洋爬上脚手架,淡声说,“送宇宁哥。”
秦展一脸茫然,“送宇宁哥?宇宁哥要去哪?”
刘伯洋,“北京。”
秦展,“宇宁哥去北京干吗啊?去多久?”
刘伯洋弯腰打开涂料桶,淡声说,“工作调动,不回来了。”
秦展手里的滚子哐当掉到地上,一脸惊恐。
“汐姐,也要去北京吗?那咱们这修车厂怎么办?”
刘伯洋笑笑,不知道该高兴还是难过,“我姐不走,她哪也不去。”
......
夕阳透过明净的玻璃墙,洒在安静的候机厅。
往北京去的航班快要结束登机了。
“走吧。”
陈汐笑笑,帮白云宁把polo衫的衣领轻轻拉平。
白宇宁点点头,看了眼身后的登机口,又转回头看向陈汐。
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陈汐的头发。
“照顾好自己。”
他声音温暖,“奶奶的病情,随时跟我说。”
陈汐点点头。
白宇宁,“家里的房子你住着,我们的事,我会跟爸妈说清楚。”
陈汐鼻子酸涩,强忍着眼泪点点头。
白宇宁慢慢收回抚摸着她发丝的手,努力朝陈汐挤出一个笑容。
“我走了。”
他转身走向登机口。
白云走了两步,忍不住回头看陈汐,“回去吧,路上开慢点。”
陈汐点点头,难过得说不出话来。
白宇宁转身朝登机口走去,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对不起。
那声音不大,却沉重得让人呼吸不畅。
白宇宁停下脚步,努力调整好自己的表情才转回身,朝陈汐温柔地笑了笑。
“陈汐,不是你的错,你不要自责。”
他看着陈汐红红的眼睛,很想走过去再抱抱她,迟疑片刻,还是忍住了。
他说,“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我所希望的幸福里,你不幸福。”
“但总有一天,我会好起来的。”
“陈汐,再见。”
从机场出来。
陈汐骑着摩托去了沙漠。
她一个人默默爬上一座小沙丘,面朝夕阳坐了下来。
陈汐每次看到大漠落日的画面,都觉得在自然的壮美下,人的悲欢离合简直渺小到不值一提。
可她此刻却不这么觉得了。
落日的余晖染红整个视野,她却难过到满眼苍白。
陈汐忽然埋头在臂弯里,放声哭了起来。
西风卷着细沙,在她脚边淙淙地流走。
哭声扯碎在风里,远的远,近的近。
记得也是初夏的时候。
那时候,奶奶穿着病号服,做完了手术前的最后一项检查,盘着腿坐在病床上,跟同一病房的人说笑。
陈汐却紧张得坐立不安,找了个借口跑到住院部楼下。
她躲到僻静处,叼出根烟,手里的打火机却怎么也打不着。
她手抖的厉害。
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陈汐的目光顺着一身整洁的白大褂望上去,看到了奶奶的主刀医生。
“白医生……”
她拿下嘴里叼着的烟,忧心忡忡地看着他。
白宇宁对她笑笑,温柔地说,“放心吧。”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是陈汐这辈子听过的最温暖,最可靠,最抚慰人心的话。
她呆呆看着白宇宁,听到了自己心砰砰跳的声音。
她就是在那一瞬间爱上白宇宁的。
就像白宇宁承诺的,手术很成功。
陈汐在医院里照顾奶奶。
每天上午白宇宁都会来查房,陈汐看到他,眼睛就会放光。
他在病房转到哪里,陈汐的目光就会跟到哪里。
他偶尔从病房门口经过,陈汐的第六感便会超级灵敏,总能和他在匆匆一瞥间四目相对。
奶奶快出院了。
陈汐在去医院的路上碰到了胡子张,买了好几个酸奶甜醅子。
刚刚走进内科住院部走廊,就看到迎面走来的白宇宁,身上的白大褂有种说不出来的魅力。
陈汐掏出一个酸奶甜醅子递给他。
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脱口而出,“要不要一起吃?”
白宇宁停下脚步,朝她笑笑,“好啊。”
两个人溜达到走廊尽头的一个小阳台上。
陈汐看着他吃一口,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你吃过最好吃的甜胚子?”